往事

清晨的空氣被霧水浸潤過帶著甜甜的涼意，言無計一大早從床上爬起來，天才蒙蒙亮，黛色的雲低低綴在遠方的山巒上，青煙繚繞，天地如美人著輕紗，曼妙妖嬈。

趁著天還沒亮，他揉揉眼睛，又左右拍了拍臉頰，讓自己清醒點。

一天的活計繁多，要是不少睡點覺可幹不完。

他做夢都夢見自己躺在床上長睡不醒，可他明白，他不能睡，為了自己，更不能睡。

很快下床穿戴完畢，他拎著水桶，從院子的井裏打了兩桶水上來，把水缸灌滿。

緊接著，走到廚房門口，把昨日關月娘和爹娘關九鬥和趙氏的衣服拿上，打開院子的門，徑直走去河邊洗衣服。

他是關家的童養夫，關家不算個富裕人家，但衣食不愁，在村子日子勉強過得去。只要家裏人肯幹，吃飯肯定沒問題。

關九鬥和趙氏只得關月娘一個女兒，多年都沒有再生育，是以當言無計，彼時的大牛出現時，關九鬥把他帶回了家，給他一口飯，讓他當關月娘的童養夫。

大牛也姓關，和關九鬥一個姓，反正吃他關家的飯，合該姓關。

家裏多了個吃飯的嘴，自然開銷更大，關大牛寄人籬下，聽憑關九鬥的吩咐。

趙氏看不上吃軟飯的關大牛，在她眼裏，只有最最沒出息的男人，才會給人當上門女婿，像關大牛這樣的童養夫，比地裏的草還賤，用不著心疼。要不是看在他好拿捏，將來能給關家傳宗接代的份上，趙氏早磨搓死他了。

想到這裏，又恨她的肚皮不爭氣，但凡能生個兒子出來，也不至於絕了後，更不至於給女兒找個不爭氣的男人。

她自己也是從姑娘家過來的，自然知道女兒家喜歡什麽樣的漢子。

像關大牛這種，大氣不敢出，矮小瘦弱，身子像白斬雞，脾氣像鵪鶉的男人，簡直是個孤獨終老的命。

真是倒黴，將來門庭還得靠月娘撐起來，月娘也是命苦。

趙氏對關大牛是厭惡，關月娘對他就是妥妥的憎恨了。

關家算不得多有錢的人家，她也不是不知道，娘生不出兒子，爹早就打定主意要給她找個上門女婿。

只是萬萬沒想到，居然找了個童養夫。

當初娘還和她說過，爹帶著她去人牙子哪兒給她挑男人，她費盡心思的挑，只想給女兒挑個好的。

誰知道價格太高，關九鬥舍不得，每回上街趕集都得去趟牙行打聽情況，楞是沒一次舍得下手。

關月娘的要求也不高，找個壯碩的漢子便好。將來能夠操持家務，她穩妥的當個妻主，還和做閨女的時候一樣瀟灑。

誰知道挑來挑去，她娘每次回來，說這個長的斯文俊秀，說那個看著高大威武是幹活的好手，又說哪個會讀書識字是大戶人家出來的，保不齊給她掙個誥命。話溜溜的說了一籮筐，一個都不是她的。

等關大牛領進門，關月娘才知道，老爹為了省錢，在路上給她撿了個父母雙亡的乞丐。

關月娘不敢對關九鬥不滿，只好把氣都撒在關大牛身上。

左不過她娘也不見得對關大牛多好，只把他當個下人看。

吃她家的飯，就得幹她家的活。

她恨不得關大牛早早的幹的累死，這樣她爹好重新給她找個男人。

膽小如鼠的男人哪哪兒看著都不順眼，都不像個男人，娘們兒似的。隔壁的阿鐵哥一拳頭能在墻上砸出一個大坑，關大牛砍幾根柴和都喘，真真氣死人。

關月娘心儀隔壁的阿鐵哥那樣的男人，一身腱子肉，單手就能直接把她拎起來，特別有安全感。

可惜她爹一心要上門女婿，非得要讓孩子姓關，給祖宗留根香火。

一想到這兒，關月娘就氣極了。

阿鐵哥家裏都是體面人，才不會讓自家兒子給人當上門女婿。阿鐵哥還有一門打鐵的好手藝，特別能掙銀子。將來跟著阿鐵哥的女人日子肯定好過。

越想，關月娘越嫉妒。

她將來就得和個廢物一起度過後半輩子，阿鐵哥的媳婦兒卻能有這麽個能幹的漢子。嫁給阿鐵哥，肯定是十指不沾陽春水，和城裏大戶人家的奶奶們一樣。

她是沒福氣了。

除了阿鐵哥，關月娘還想過其他辦法。

比如城裏的公子哥兒看上她，討她回家做外室或者做妾。

她打聽過了，大戶人家的妾室，一個月月例銀子都有好幾兩，還是最不受寵的那種小妾。想她的容貌，一個月怎麽也得有個三五兩。

三五兩啊，關家人幹多久才能攢到這麽多錢。

要是公子哥被她迷住，她再生下個兒子，當了家裏的少奶奶，數不清的榮華富貴等著她。

都怪這該死的關大牛礙事！

知道她有個童養夫，全天下的好男人都躲光了，一個都不叫她遇著。

關家的人怎麽想，關大牛不在乎，他現在在乎的只有手上一盆衣裳，早點洗完回家，早點幹完剩下的活，今天爭取早點休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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